世人都道蛇類冷血無情,卻是不知,一條蛇若是動了情,那顆心足以撼動天地。
――題記。
時隔一千年了,我仍然無法忘記,那個雷電交加的夜晚,渾身是血的她,闖進了重兵把守的宮殿。
(一)
她的一條蛇尾已經黑化,一頭烏髮凌亂地披在肩上。周身隱隱散發着黑氣。我知道,她魔化了。
魔物是不能留的,這是天規。我正打算動手殺了她,可她卻突然跪倒在我的面前,雙手扯着我的衣角,哀求道:“求求你……救救夜郎。”說完,便暈了過去。
我那時很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麼事,一時之間,我竟幫了她。
我讓下人把她帶到廂房,用一顆鮫珠抑制了她的魔息。
不算嚴重,還有得治。這樣一想,我便釋懷了。
她的魔化停止了,黝黑的尾巴開始變回原來的金黃色。這條尾巴的顏色有點熟悉,好像是……老金那一族的!
實不相瞞,老金是我曾經在天寒山上認識的妖,說起來他還救過我一命。
我派人送信給老金,希望他過來領妖。可是,信送出去了一個月,卻遲遲不見老金的妖影。他甚至連回信都沒有。這讓我不禁感到奇怪,我們的交情至少也有萬年了,雖說不是很深,但也不淺。
我馬上派人去查了金蛇一族的蹤跡,最後得到的消息令我痛心疾首。金蛇一族早在三百年以前,就被捉妖之人滅族了。
金蛇一族的公主,華凌,在老金的保護下存活了下來,但卻不知所蹤。
看着手裏的信,我不禁擡頭看向牀上的金蛇女。
我已經十分確定,他就是老金最小的女兒――華凌!
可她爲什麼會傷得如此之重呢?還有,夜郎是誰?
(二)
第四夜,華凌醒了。
“喝點水吧。”她的脣很乾,我朝她遞了一杯水。
她接過水,小小的抿了一口。放下水杯,看着我:“謝謝你救了我。我想求你一件事,你能不能幫我救一個人?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。”她的聲音很虛弱,語氣卻異常的堅定。
“我可以幫你,但是,華凌,你得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。”我望着她紫色的雙眸。
她似是沒想到,我會知道她的身份。一時之間,她猛地往牀角縮去,雙手護在胸前。
“你想幹什麼,你怎麼會知道我叫華凌?!”
我笑了,朝她伸手,卻被她一掌拍開。
“快說,你到底是什麼人?”她的雙眸已經隱隱染上了殺意。
“蘇緋歌。你阿爹的朋友。”
她仍是緊緊地護住胸前一臉防備地看着我:“你讓我怎麼相信你,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誰派來殺我的。”
我笑得更歡了:“我若是想殺你,就不會救你了。”
她似乎明白了什麼,雙手漸漸垂下,整個人捲縮在那,隱隱約約有哭聲。
我伸出手去撥開她的頭髮,卻在那一瞬間被她抱住了。
“他們都死了,阿爹他們都死了,好多血……嗚嗚,好可怕……”
我的心漸漸軟了下來,說到底,她還只是個孩子。
“阿爹他們死了,我一個人沿着山路跑,我好累,就在我暈倒的那一刻,我以爲我要死了,可是我沒死,夜郎救了我。”她開始講述她的經歷。
我在那默默的看着她,聽她所說的'一切。
“你知道嗎?那是我第一次和凡人交往,夜郎很善良,他知道我沒有地方可去,於是收留了我。
他是個正人君子,從未對我有過半分的非分之想。他處處都待我極好,就像阿姐和兄長。
有一次,我誤飲了放在桌上的雄黃酒。竟現了真身,被夜郎看見了。他似乎並不懼怕,反而在笑我的酒量小。
當時的我沒有在意那麼多,只是心裏想着:他沒有在意我的身份,真好。
許是日久生情吧,我發現我愛上了夜郎,十五的那一天,月亮又大又圓,就那樣掛在天上。
一時之間,我又喝多了。而我,竟趁着酒勁,向夜郎吐露了我對他的心意。
他沒有拒絕我,他答應我了。沒有什麼所謂的人妖殊途,他就是答應了。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容易。
後來我們成婚了,在大婚之日,他餵我飲下一杯酒,他騙我說是白酒,我喝了才知那是雄黃。
待我醒來之時,已身在牢獄,無數的毒蟲在啃咬着我的血肉,周圍很潮溼,我竟感覺到了冷,也許是心冷了吧!
身在牢獄的第三天,夜郎來看我了,這一次,他不是凡人。
他是天君的兒子――幕凌夜。”
說到了這,她的雙眸蒙上了一層濃濃的哀傷。
(三)
我撫摸了她的背,試圖安慰她。
她卻笑着推開了,又繼續說道:“我那個時候問他爲什麼?他卻只是一臉冷漠的說‘你不過是本君命中的一場劫數。’那時的我心灰意冷,最後趁看守我的仙兵睡着,偷偷逃了出來……
後來,夜郎被天君賜婚,那是鳳凰一族的公主。生的絕美。可是夜郎卻抗旨了,那一瞬間,我覺得他是愛我的。
夜郎因爲抗旨,現在準備關在牢裏,所以我希望你能夠救救他。”
我有些生氣,老金的女兒怎的這麼不爭氣!
“他既已負了你,你又爲何還要救他?”
而華凌只是搖搖頭,笑着說:“只要他是愛我的,我便願意付出一切,哪怕粉身碎骨。”
看她如此,忍不住道了一句“癡兒,何必呢。”
(四)
在她的哀求下,我終是答應了。
悄悄來到了天牢,打開了牢門,裏邊一個男子正坐在草垛上,看我的眼神犀利的很。
“你是誰?”他很虛弱,聲音卻不失威嚴。不愧是天君的兒子。
“來救你的。”我去解開他身上的捆仙索。
他沒有掙扎,只是問了一句:“爲什麼?”
我沒有回答,解開了繩索便拉着他出了天牢。
到了天牢的大門口,我看到了華凌,我沒有料到,她會跟來。
“你來做什麼?!”他似是有些生氣。
“我……我。”華凌我了半天,什麼都說不出來。
我看不下去了:“她是來救你的,你怎的這般不識好歹。”
他看了我倆一眼,冷哼一聲背對着我們不再說話。
忽然,風聲大作,雷電交加。天空中出現了一朵旋渦狀的紅雲。紅雲的中心是無盡的黑暗,看上去足夠駭人。
(五)
突然,黑洞內打下一道雷電,徑直朝幕凌夜的身上打去。
那速度太快,我愣是沒反應過來,而幕凌夜也亦是一時沒有躲開。
這道雷劈下來,幕凌夜是必死的。幕凌夜想必是知道這一點的,在反應過來後已知自己躲不開,所以他不再做任何掙扎。
可是我們誰都沒有想到,華凌會突然衝出去護住他,替他擋下了這次雷擊!
更出乎我意料的是,往往天劫只有一道,可是打在華凌身上的卻有三道。眼看華凌已面目全非,我卻什麼都做不了。
三道天劫過後,周圍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,只是華凌……命不久矣。
幕凌夜抱住了渾身是血的華凌,抱得很緊,他哭了。
華凌卻笑了:“夜郎,你終究還是在意我的。”
“笨蛋,你爲何還要回來?”他的語氣似是責備,又似是心疼。
華凌搖了搖頭,道:“夜郎,我不甘心,我愛你愛得傾盡所有,我不甘心就這麼放棄,哪怕你無心於我。”
他哽咽着:“你不知道回頭麼!我那麼對你,你就不知回頭麼?”
華凌苦笑了一會,說:“從來沒有人教過我什麼叫回頭,也從來沒有人告訴我,愛一個人會這麼痛。”
(尾聲)
再後來,幕凌夜抱着奄奄一息的華凌,跪坐在我面前,求我救救她。
和華凌真像啊,當時她也是這麼求我的。我自是救了華凌,看在他們愛的如此艱難,如此痛苦,也看在華凌老爹的曾經救過我的面子上。
我用盡了萬年修爲。華凌活了,卻因法術的副作用,她總是活在過去。
這樣也好,他們之間省了許多不愉快。
最後,幕凌夜向天君稟告自己的意願,在跪了三天三夜後,天君終是不忍他再跪下去,匆匆封了他一個北海神君,將他貶下界。
幕凌夜帶着華凌,回到了凡間。兩人終是得以廝守到了白頭。
華凌和幕凌夜,兩人是三世夫妻,這一次,兩人的相遇,是劫,亦是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