彌留之際
今天是楊模在醫院躺着的第十六天,他的胸,氣管有時候也說不準是哪兒反正都在疼,還憋,憋得他光願意哼哼,但哼哼妻子會難過,他就儘量憋着不哼哼。夜裏一點多他實在憋不住了,又哼哼......
妻子問:“又疼?”
他答:“也不是總很疼,主要是氣不夠用。”
“叫醫生看看,打一針?”妻撫摸他的頭髮。他是癌。死是定了的,只求他少受點罪,別總疼。
“別了......亞平,你過來。”
她一直守在他牀邊。他的意思顯然是讓她的“耳朵”過來。她照辦了。
“哼哼...我光想近近的看一看咱們廠長,要不死了多冤枉,一輩子沒出過石家莊,見的最大人物纔是廠長。廠長也沒有近近的見過,只是望。”
她一陣難過,不過她不能讓他看見她難過。她認爲見廠長不是什麼難事,見不見對啥也沒什麼影響。不過,她還是順着他的'意思說:“明天讓人捎個信兒?”
“算了吧,驚天動地的。主任明天說來,代表着的。”
是啊,代表着的。可是,不知道主任明天有沒有時間來?他天天都在盼吶。有一次,他們段長來,他又哭,哭了一陣問:“我幹得咋樣呢?”
“沒的挑!”
“不是真話!”
“是真的。”
“我好,主任書記咋不來?我幹得不好!”
“他們忙。他們說你是生產骨幹,讓我們先來看,過兩天再來親自看你。”
他們可真該來了啊。也碰上他這麼個念死理的人,昨晚上一個勁地說:“我沒幹好,白來這個世界走了一遭。”
他們一定是忙得顧不過來。這一陣生產困難挺多。他不是也總說不好,忙,忙成了這樣嗎?老是說胸疼胸疼叫上醫院就不上醫院。直到十六天前的那個下午疼倒在班上被送到了這個醫院。
“我不等了亞平。”
她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“我等不下去了亞平。”他的眼睛裏出了“汗”,“我的不好來世再補吧。”
她的頭“轟”的一聲響,“我去叫醫生!”
她瘋了似地跑着就去叫醫生。
晚了。